温柔怪兽
Warning：
BE预警 不喜请绕道
这篇大概是从第六话看完就开始，但是始终因为写着太难过没办法继续下去。最近重新回去刷了叔爱，觉得无论如何也得把这篇写完才能让自己畅快一些。
全程大概是春田视角。
正文↓↓↓
山里住着一只温柔的怪物。
不管背上插了多少只箭，留下多少道伤疤，他都不会痛。
只会在自己的山洞里，期盼别人能送来一朵花。
哪怕每次兴奋地迎接来者，都只有刀剑相向，落荒而逃。
他还是期盼，自己终有一天，能迎来一朵花。
01
其实，里人格这种东西，存在于每个人身体里。
大多数人感受不到，但春田创一可以。
02
那个人和他的第一次对话，是在小学。
他又一次领着老奶奶过了马路，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晚，跑回家去的时候撞到上班族的大叔，却被狠狠推到在路边的垃圾堆上。手肘因为粗硬的地面生出灼烧的疼痛感，全身也因为撞击一时间难以调整状态。刚入夜便已酩酊的男人表情扭曲，叫嚣着没教养的小孩，应该让父亲好好教育这样的话跌跌撞撞地离开。
“你别哭啊，爱哭鬼。”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反应到这种自我对话怪异之极前，小学的春田创一已经抹着眼泪哭喊道：
“因为，我很痛啊。”
像在撒娇。
那个声音突然笑出声，明明一样是童声却有着成熟的安定感：“よしよし，别哭了啊，能站起来么，老妈还在等你。”
他慢慢撑在地上起身，细小的胳膊已经红肿一片，有几道明显的擦伤渗出血来。远处街口的灯光明亮，他在狭窄的通路间看着尽头熙攘的人群，突然又想掉下眼泪，但因为刚刚对方的称呼而忍住。
“为什么我的爸爸不在呢？”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自己是谁么？”
“我啊，”那个声音断了一瞬，“我是只有你才能听到的，这辈子你最好的朋友。”
“哇，只有我能听到？好酷。”
“重点是最后一句啦，笨蛋。”
春田创一很开心，却始终没想象过，和其他人分享这个秘密。或许他也没当这是个秘密。
只是在老妈心疼地帮他的手上药和缠绷带的时候，露出笑容，“一点都不痛，而且，今天我交到了好朋友哦。”
“是啊，什么样的朋友呢？”
“一生的好朋友！”
妈妈只是揉了揉男孩柔软蓬松的头发，毕竟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而言，一辈子简直是太容易许下的诺言。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儿子说的话，从来都是认真的。
03
第二次和那个人说话是五年级的暑假前。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当众向他告白，让他惊喜又得意。放学和一年级的千珠说起这事脸上还是笑个不停，结果得到对方一记猛踢。他捂着膝盖蹲下来，对方却拍拍手仰头，小小的身子卡着腰警告他太过嚣张，这事最后还是以他的不甘和吐槽告终。
然而接下来，班里女生之间的闲话还是传到他耳朵里。
为什么会喜欢春田啊，太浪费了。
那种男孩子到底哪里好啊。
之类的。
他也细致地在内心吐槽我怎么了嘛，喜欢我有什么不好的。
结果答应让他考虑的女生当天下午就说了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是我搞错了。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射神经一样的颜艺表情却惹来哄堂大笑。
春田创一在周遭的耳语里听到几句“看吧果然这样”的论调。
在学校里从此背负上“绝对不会被喜欢上”名号的春田创一也忍不住在某一天回家的路上如此想道。
对嘛，怎么可能。
千珠走在他身边，长发被微风掀起一缕。
“春田你也别太伤心，只是别人搞错了而已，没什么的。”
他笑起来：“哇，突然想打那天的自己。”
“早说了不要让你那么嚣张了。”千珠大力地拍着他的背，“今天去旺德福吃吧，我请客。”
春田创一点头，看着前方蹦跳的千珠，突然间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吃完饭可以和我聊天。”
“欸？”
“嘛，反正在自己房间里的话，哭出来也没关系。”
他没回答。
“春田是值得被人爱的啊，我就很爱你。”
千珠听到身后的哭声急忙回头。
小小的春田在街边蹲下来，泣不成声。小孩子的高分贝惹得行人侧目，更加小的千珠无措地感受到集中在她身上家长的目光，慌乱地上前拽起春田跑起来。
被比自己小四岁的青梅一边大哭一边奔跑的场景，大概可以算春田人生中的独一份了。
04
直到十七岁，春田才又一次听到那个声音。高中的水族馆见学，被亲热他的海豹压倒结果摔断了腿。半夜睡不着，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被同学写满奇妙祝福的腿上石膏，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恋爱的烦恼么？”那个声音问道。
“欸？？？你居然真的还在啊。”春田激动地坐起来，不小心扯到被吊起的腿部，于是又呲着牙躺了回去。
“我说了是你一生的朋友啊，”那个声音笑起来，“只不过能对话的时机每次都很微妙呢，这次又怎么啦，想谈恋爱？”
“我的朋友一个个的都有女朋友了，”春田撇起嘴，“我也想抱妹子啊，细腰还有很大的胸的那种。”
“大胸是很好啦，视觉也是手感也是。”
“对吧对吧，”春田咧开嘴，“哇上次同学带的那个杂志就超劲爆的……”
“但是啊，还没有过妹子和你告白吧，你也没有想告白的妹子。”
“有啊，会长不就是……”
“那种全学校的女神用不到你来告白吧。”
“唉，大概属于我的女神还没出生。”春田枕着自己的胳膊叹息。
“春田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哦，还没出生什么的。”
“什么啊，我只是随便说说。”春田突然笑出声，“巨乳萝莉啊，真好……”
“你不要因为这个姿势睡不着觉就想些越界的事情。”
“你就让我想想嘛，反正现实里，也不会有这么好的事。”
那个声音沉默一瞬，突然又像小时候那样温柔起来：“一定会有的，春田绝对会遇到好事。”
“什么啊，”春田拿胳膊挡住眼睛笑起来，“每次一被你安慰，反而更想哭了。”
05
春田的人生和普通人似乎没什么不同，偶尔到是因为那张在特定角度具有迷惑性的脸博得过一些女生的好感。但这些好感也仅限于，“春田？是个好人吧。你让他帮忙绝对会一脸傻笑去做”的程度。
而对春田来说，喜欢上别人的机会却很多。漂亮的学姐，可爱的学妹，稍微对着他笑一笑展现出美丽的模样立马就被吸引，对方说什么都只会开心地听着。哪怕只是社团情人节的义理巧克力，也会接过来然后马上告白引起又一阵笑声。
谁让他是第一个被送的人，误会是肯定的嘛。
一边鞠躬道歉一面傻笑的春田想。
二十多岁还像个小学生。是有人这么评论过。
二十多岁了，还极容易被耀眼的东西吸引，对这个世界仍毫无防备，温柔以待。
可在外人的眼里来看，春田和日常所见的草木也没什么不同。
没有很高的自尊心，亲近起来很容易，习惯了也就是可以在别人的一句お願い下拼尽全力的程度。甚至还不怎么像树，毕竟随便推着就走了，根看上去也扎不怎么稳的样子。
在很多人脑海中，就是废柴又老好人，所以麻烦的事就想着“这个人的话绝对没问题”这样。
06
二十八岁的春田在女友的差遣下提前排了几个小时的队，在约会前买来了新店的人气蛋糕。
接着就被发了卡。
领着一张好人卡的春田欲哭无泪，在周末满街的情侣间像个地缚灵。
他也想要询问对方原因在哪儿，到底还是被女孩一脸“一开始也不太喜欢只是觉得空档期太无聊了才答应你”的表情逼得退了回来。
再怎么迟钝的人，也会有突然敏感的一瞬让自己逃过KY终极形态的时候的。
这种动物一样的直觉往往在重要关头拯救春田，让他不至于成为一个被明确拒绝后还追问不已惹人白眼的hentai。
地缚灵春田在街头站了好几个小时，直至黄昏的光线盖上他的头发和睫毛。
“もしもし？春田桑，你还好么？”
“哇，你来了啊。听我说啊，我真的超努力地听她的话了，她说不想那么早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我也有好好听，但是啊，但是啊……”
现在连眼泪也沾上了夕阳变得晶亮。
对面久久没有回应，春田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止住了眼泪。
“真是的，为什么每次和你聊天都是在这么惨的时候啊，走了，回家吃蛋糕好了。你也喜欢吃蛋糕的，对吧？”
“没关系的，春田。”那个声音轻飘飘地说，“没关系的。”
“怎么感觉好久不见你阴暗了好多。”春田笑着吐槽。
那个声音也似乎轻快了一些，但却用很严肃的语气告知：“春田，以后我可能就要和你长时间在一起了。”
“欸？是么，会经常和我说话么？”
“嗯，大概。”
“啊，那太好了，我经常想找你聊天都找不到，之前还想着你说‘一生的朋友’什么的，太狡猾了。”
“和我经常聊天，可不一定是好事啊，创一。”
“啊，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啊哈哈。”
二十八岁这一年里最悲惨的一天，春田是以大笑着走在夕阳下自言自语作为结束的。
07
“啊，又倒在地板上睡着了，创一，这样可不行啊。”
……
“喂，有在听么，你倒是醒醒，会感冒的啦。”
……
“今天是我不好，明明是那么期待的联谊，因为被人用嫌弃的目光看了就擅自伤心起来什么的，还害你喝了这么多。”
“唔嗯……”
睡到在玄关前的春田挠了挠脸。
“抱歉啊，创一，我好像已经开始连累到你了。”
08
“哇，不觉得邀请牧来住是个超级lucky的决定么？”春田大口塞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
“话说，因为经常被说就得挑牧不在的时候才会吃薯片什么的，还真是lucky啊。”那个声音不自觉地嘲讽起来，然后又自顾自地笑了，“创一是觉得能和牧成为超级好的朋友吧。”
“是啊，唉要是牧也能听到你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聊天。和牧说话超级开心的，尤其是饭桌上的聊天。嘛，虽然也是因为牧做的饭实在太好吃了……啊！”
春田低头看到漏到自己家居服上的薯片残渣，急忙放下零食袋，一手揪着衣服保持平衡，到了厨房将碎屑抖到垃圾桶里去。
“你还真是怕被牧骂啊。”那个声音又笑起来。
“他生起气来，是有一点恐怖啦哈哈。”春田笑着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掏出薯片大口塞起来。
09
“说回不到普通了，这样。”春田抱紧枕头蹭了蹭，将半张脸埋进布料的柔软质地。
他没有听到回应，于是咬起拇指。
“啊真是的，牧那个家伙，回不到普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们，一辈子也不会是朋友了么。”
春田烦躁地在沙发上扭动，最终只能蜷缩着将枕头拥得更紧。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的感觉不太算久违，但是格外难熬。
“牧他，如果不回来了怎么办？”
春田睁开眼，慢慢扯出一个笑容：“你回来啦？不要一上来就做这么可怕的猜想啊，真的。”
“也是啊，他行李什么的完全都还没有收拾呢。”
三十三岁的男人坐起身，将下巴抵在怀里的枕头上。
“今天，我说‘我需要你’，是不是让牧生气了啊。”他挠着脑后仍沾着湿气的头发，小声说，“我大概，不是个特别适合当朋友的人，就连当被告白的对象也会惹人生气。”
“这么说来，我也一样。”
“欸？”
“我唯一能做的，大概是让你的负面情绪暂时储存起来，明天醒来，你就还是那个只会认真烦恼而不会伤心的创一啦。”
“你在说什么啊？”
“没事的，快睡吧。”
春田瞬间陷入梦境。
10
“牧没事了么？”
“嗯，刚才去换额头冰贴的时候温度已经降了，现在正睡着。”春田给自己倒了杯水，喉咙这才舒服许多。
“话说，我有件事想问你……”春田捧着杯子缩进沙发里，嘴埋进杯口连声音都模糊起来。“我和大家说跟牧交往，果然给他造成困难了吧。我这算不算，擅自帮牧出柜了，所以他讨厌，也是正常的。”
春田盯着手里的被子，像是要把自己塞进去一样死死盯着。
“我为什么总是会做这种令人讨厌的事呢？”
尽管没有人影，春田还是感受到了自己背后被拥抱一般的触感。
“创一，没关系的，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牧如果半夜又烧起来……”
“我会叫醒你的，睡吧。”
手里的空杯掉在沙发下面，春田趴在沙发上快速入梦。
在梦里，他看到在众人的是线下，牧开心地反握住他依旧微微颤抖的手，像是一种对勇气的褒奖。
“谢谢你，前辈。”
梦里的牧对他说。
11
牧越过春田上楼进了自己房间。
后者过了半天才撑着墙站起来，脸上的泪始终没能消失掉。
而接下来，他看到了自己。
被纱布，创可贴裹着全身，瘫坐在地上的自己。
“对不起啊，创一，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他哭着过去想要帮伤痕累累的人查看，却因为对方虚弱的声音停下脚步。
“别靠近我。”
“你怎么了？呐，告诉我你怎么了？”
对方笑了起来，嘴角的淤青让这个笑容显得格外悲伤，也让春田痛苦地蜷起身子。
“对不起啊，我已经撑不住了，你心里所有的痛苦，我已经没办法再帮你挡下来了。”
春田已经瘫倒在地上。
“我就是你哦，或者说，是你精神敏感的那部分。所以每次出现，都是你痛苦的时候。”
“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吧，只不过因为父亲不在，就被小朋友嘲笑，所以才臆想出了我。
因为随时能感受到别人话语和举动里的刺实在太痛苦了，所以有了我来帮你。
但是相应的，创一真的变成了一个超绝钝感的人呢。”
“
那天我说，我们俩还是不要经常见面比较好，是实话。
因为前三十多年累积下来的东西太多，所以我没办法再沉默下去。”
“
创一你过去二十多年，从来没因为委屈或不甘痛哭而被安慰过吧。所有人都觉得你温柔，迟钝，‘这种程度那家伙绝对没问题'什么的，所以你已经不会愤怒或者痛苦了。
我本来以为，这次留在你身边的时间会长一点，至少也得五六年，但是牧那个家伙啊......”
地板上的春田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做着苦笑表情的脸，流下眼泪。
肌肉深处再次传来强烈刺痛，他的身体抽搐几下，同时溢出了痛苦的呻吟。
“我意识到的比你早哦，喜欢上牧这件事，只是我犹豫了。”
“因为我也在想，牧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呢？即使对自己说了一万次会找到喜欢自己的人，被告白然后又被撤销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
“那天武川主任和牧牵手，实际上留了好大一片伤疤给我呢。”
那人说着，指了指自己腰间被纱布裹着的伤口。
“可惜今天的伤口似乎更深一些。”
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虚弱地笑起来，血液不断顺着胳膊内侧的伤口涌出，渐渐染红了半边身体。春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眼泪越来越凶，只能徒劳对着对方摇头。
“所以这大概是最后了。创一，请开心一点吧，明天醒来，你就再不会因为不需要的敏锐而伤心了，明天的春田创一，会变成彻底的温柔怪物。”
“或许这样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酸痛一层一层漫过全身的骨骼，春田的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12
清早牧提着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了趴在地板上睡觉的春田。
还是忍不住过去给他披了床毯子。
他的手指梳过春田的刘海，心里软乎乎一片又紧接着泛出酸来。
“前辈，你会幸福的。”
牧揉了揉春田的头发，接着拿起一边行李，轻轻出了门。
13
怪兽终于等来了给他送花的人。
他惊喜的发现，那是自己一辈子里见过的最漂亮的花，洁白柔软，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显得更加脆弱。
他第一次捧起这样纯净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生怕用力大一些会折碎。
但他的小心翼翼，似乎在别人眼里不是这样。
“你不喜欢？”
小男孩盯着他，失落的表情让他心底升起巨大的恐慌。
他不太会用人类的语言，所以只能拼命地发出不知所谓的呜咽。
“那就请把它还给我吧。”
怪兽愣住了。
小男孩的眼睛里全都是泪水，他马上就知道，小男孩为了采这朵花在暴雨中爬上山崖，如今也已伤痕累累了。
至少，如果这朵花还在男孩身边，对方的伤心会少一些吧。
这样漂亮的花朵，生来就是治愈人用的。
他将花朵还给了小男孩。
世界上唯一的温柔怪兽，死在了自己的山洞里。
因为最后，他等来的不是花朵，而是村民们的镰刀和勇者的宝剑。
作为勇者传说里不起眼的小篇章，他留在历史中。
但书上没写下过怪兽的愿望。
他只想要一朵花。
END
